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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 怡怡春溪枝叶繁(第1 / 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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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鹤鸣随俞莲舟一路穿过几个殿堂。春寒料峭,路上时不时却能听见弟子习武的声音。白鹤鸣笑道:“年一过完就开始练功了,武当子弟当真勤勉。”

此前二人一路无话,俞莲舟正在暗怪自己今日言谈举止之间对她过于冷淡,听到她开口,便应道:“习武非一日之功,定然要日日练习。”回完觉得此句颇为生硬,有所不妥,又开口道:“孙正堂体弱,我安排他先随外门弟子修些强身健体的功夫,待再过几年教他武当内门功夫。他现在应该正在练功,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他。”

白鹤鸣自然是点头称是。论教弟子,俞莲舟肯定比她要有经验。更何况孙正堂如今已经算是武当的弟子了,她在一旁对人家的指导方案指手画脚肯定是不合适的。

俞岱岩的院子不大,但很有趣。那棵被他详细描写过的橘子树就安静地立在院子中央。那树不高,白鹤鸣站在树下,不用费力地仰头就能看到树顶。

俞莲舟随白鹤鸣的视线向上,看见层层叠叠的树叶中看到漏出的太阳。

武当已经连续阴了好几日了,前几天又是风又是雪的,偏偏白鹤鸣来的这天天气虽冷,却是干燥晴朗,天色湛蓝。一阵寒风呼啸而过,把树叶上积着的残雪给吹了下来,几块雪正直直落在了白鹤鸣的头上。俞莲舟下意识地想帮她挡了,却见她笑着摇了摇手。

“你说,武当山上天寒地冻,俞三侠怎么会想到要在院子里种橘子树的?”白鹤鸣突然开口问道。

俞莲舟被问的一愣。他想了一会儿,才道:“三弟好像是南方人。我和大师哥当时在武当山上,师父为了追杀一个凶残的大盗去了两粤。那时候快要过年了,我们两以为师父今年不回来了,没想到快到除夕夜里的时候,师父就牵了个小孩上山……”

那夜武当山风雪极大,他记得自己披着斗笠匆匆从内门往外走,迎面就看到了头发花白的师父。师父右手边站着个看起来比他小的孩子,脸被冻得通红。

“刚开始的时候武当山上什么都没有,只有之前在此修炼过的和尚道士留下的几间草房。师父就带着我们几个从下山找合适的工匠开始,一点点把房子建好。大师哥、我、三弟、四弟的院子都是我们自己建的,再往后五弟他们的院子就是我们大家一起建的了。”

白鹤鸣也是第一次听到武当派最开始的故事。她听得投入,忍不住道:“俞三侠肯定是岭南人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如此冷的山上还能养活橘子树的。”

橘子树喜温暖湿润,能在小院里养活一棵橘子树,俞岱岩必定下过不少功夫。

俞莲舟道:“三弟刚开始也失败了好几次,这棵树小的时候,三弟待它最是精贵。冬日之前,他会用土布把树干包裹几圈,再搭棚覆上麻布。有几年他还偷偷在树旁点炭火给树取暖,结果自己在房间得了风寒。师父知道了,就给他悄悄多给了一倍的炭火。”

那时候他也还小,想不明白三弟为什么对一棵树如此执着。但年岁稍微大一些,他好像也逐渐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,三弟的过去和执念或许也在这棵树上吧。

“张真人真好啊……”白鹤鸣感慨道。

俞岱岩看起来乐观顺遂,若不是今日俞莲舟说了,她还想不到俞岱岩竟然也会有执着的时刻。

白鹤鸣从怀里又掏出自己的木头橘子,递给俞莲舟道:“他的房间我不方便进,你帮我把这个橘子放在俞三侠的窗台上吧。”俞莲舟接过那橘子,又见她手指着某个窗户,道:“俞三侠信里说不论春夏秋冬,他闲时都喜欢从窗户里看着这棵橘子树。”

俞莲舟听得此言,视线也落在那个窗户上。他印象里俞岱岩也总是喜欢坐在那个窗旁,有时候看着树发呆,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他忽然想到一事,道:“我记得三弟最生气的时候,就是有一年橘子树熟了,当时四弟皮得很,撺掇着五弟、六弟连夜待着杆子把树上的橘子全打下来了。三弟晚了几天上山,知道的时候眼睛都红了。然后师父就让三弟和四弟在院子里比试,比试完又让三弟和五弟、六弟打……”

“俞三侠是心疼树吧。”白鹤鸣道,“那俞三侠后来赢了吗?”

俞莲舟道:“自然是赢了。当时我们年龄都不大,他习武多几年,四弟、五弟、六弟三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。三弟当时已经把四弟打倒在地上了,连续打了好几拳,四弟也红了眼睛,虽然打不过也还是强撑着。我和大师哥当时担心极了,都在看师父的脸色,想着要不要出去拦一下三弟。但师父看起来很平静,我们就都不敢动。”

白鹤鸣叹了口气,道:“张真人是相信你们。他相信你们是兄弟。”

是啊,他们是兄弟。

俞莲舟点了点头,重复她的话道:“是的,我们是兄弟。”他想起当时三弟打了好几拳,眼看那最后一拳要落在四弟脸上,四弟也不肯服输,咬着三弟的左手不肯松口。三弟那一拳最后停在了四弟的脸旁边。

“……三弟当时哭了,四弟也哭了。”俞莲舟低声道, “我当时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哭,五弟和六弟也哭了。他们跑到三弟旁边,跪着向三弟道歉,三弟也跪着……但我的四个弟弟都在哭……我看到大师哥眼里也有泪光。”

白鹤鸣沉默了。

这是独属于武当的记忆,是属于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。至亲至疏,他们之间虽无血缘关系,对彼此的爱却不下于这世上任何的亲兄弟。

“如果你现在想明白了……”白鹤鸣忽然道,“现在哭也可以。”

俞莲舟原本沉浸在回忆里,被她说的一愣,随即哂然一笑。他笑道:“不——”话说到一半便停了,他也听出了自己话中隐约的哽咽之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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